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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2258 字 2022-11-11

吏员在那里滔滔不绝讲述此一战过程,言中自然不乏夸大的臆测之语,或能蒙骗一下寻常小民,但在场众人多有知悉兵事,有的本身便是凉州统军将领,自然不会尽信。不过水战终究是他们不熟悉的领域,也难完全分辨真假,不过倒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淮南军此战的确辉煌。

后面接连三幅画面,所画的俱都是悬瓠之地从早前的一片荒芜野荡,渐渐发展成为如今“天中大邑”的过程。凉州人众虽然不知早年的悬瓠是何模样,但由这画面中也能得窥一二此境从无到有中间所经历那种改天换地的壮阔气象。

“此世杂胡浪行,强横诸多,虐民害世者不乏,但能兴废于荒,使民欣欣入治者却乏。单以此论,沈维周不愧南乡翘楚、天中国士之称!”

翻看完几副画卷后,就连凉州索宁都忍不住感慨一声,其他几名凉州士人也都多生此类感慨。原本在凉州之时,他们本以为自己等人上下一心,将河西之地经营成为此世屈指可数的休养乐土,心中不乏骄傲。一路东行,见识到关中的混乱,甚至作为天下雄镇的荆州也没有让他们生出眼前一亮的感觉,这种心态无疑变得更加饱满。

可是在进入汝南之境,尤其是见识到悬瓠大邑繁华之后,这种心态便被飞快瓦解。沈维周贤能与否还在其次,让他们感受最深刻的还是天下之希望仍在中州,他们在河西也算是苦心孤诣,但较之中原仍然远甚。

画卷之后,则就是一条条的正文,内容也多讲述淮南都督府的历史渊源以及创镇以来的诸多壮阔功勋,而后便是淮南都督府十六条行令。

“诸位应是初入此境,或有不悉都督府行规,请贴身收好书令。若有大意犯禁而为督士所执,一犯若能通诵书令便可免责,二犯若有书令在身可以杂抵半责,其后则就需要因令而问了。”

那吏员又在旁边说道。

凉州几人听到这话后,心内都有几分不悦,他们虽然不是公开身份前来,但在凉州也都是颐指气使惯了,又何曾受过庶民律令的约束。只有那个谢艾却有一些好奇,开口询问道:“我观此境,片刻往来都逾万众,纵有督士执法,又如何纠察罪徒?又如何审辨乃是初犯?”

吏员听到这话后,便又微笑着解释道:“境中出入,都有定途。几位此前过关时不知可有关条?关条又分坐关、行关,入津之后,则以关条而换引条,引条则分商引、民引……”

一番解释之后,谢艾才渐渐明白过来所谓的条引是什么,关条能追查人的来历,引条则追踪人在汝南的活动。人在此境凡有入于邸舍、客栈、食肆之类,都要出示引条印戳,各行各业用戳都不相同,有无在交易中违禁,根本不需在闹市中追查,等到离境的时候上缴引条,通过印戳颜色就可以审辨出来,届时才会问责。

至于是否初次违禁,也并不是说的历次往来,而是只追究单次。如此一来,便要求人熟记都督府行令,否则等到离境的时候,身违数禁还不自知。

“当然,诸位也无须担心治中商户会有诬告劣举。凡具行戳之权的商户,因其戳令高低,必纳市准钱。凡有查实行诬,则必严惩不贷。同时民户也可向市监检举,若有商户以行戳权而要挟夺利,查实之后即没罚钱对偿。”

听到这里后,谢艾便更加明白淮南都督府的行令手段,这是将执法权下放给商、民,而都督府则居上仲裁。虽然当中肯定有漏洞积弊,但相对于都督府直接插手管理还是要更加简便快捷。而且市易行令仅仅只有十六条,并非繁律苛令,如此通行起来,商民互有制约,也都各有自保手段,对于市道维持自然大收效用。

等到吏员下船,凉州这些使者们才又议论起来,言中颇多称奇,只觉得淮南较之他们所经过诸多地域都有不同。旁处目作珍品的上等纸张,在这里只是寻常之物。还有那书令的印刷术,也是凉州人众见所未见。另有那商民互制的执法手段,以及严密的条引规矩,都让人惊叹无比。不要说边远河西,哪怕是上溯中朝,只怕都无如此严明律令。

“说到底,还是因于地便雄军,淮南之法或可行之于此,但若河西效法,只怕官民俱都大弊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