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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1886 字 2022-11-11

钱凤自然知道沈哲子所言为何,他几乎是除沈家父子外唯一知情者。至于其他与死士接触的人,甚至并不知道这梁勇究竟要派往何用,自然这个名号也是个化名。在谋划这件事的时候,沈充自是谨慎到极点,毕竟所谋者太过惊人,一旦有泄,于沈家而言亦是致命打击。

风险诚然很大,但收益也是丰厚。最起码,如今皇太后和琅琊王已经俱入手中,那么在未来的平叛事宜和利益分配当中,沈家将会占据前所未有的巨大空间!或许一时间还不能撕裂侨门执政这一基调,但是庾亮一死,庾家如今这个执政侨门,几乎已经惟有沈家可以依靠!

虽然江州温峤与庾家仍是情契,但庾亮死去,便丧失了一个可以彼此信重无疑的基础。而且温峤如今并不具备沈家所掌握的大义名分,可以说,庾家哪怕不是为了权势而只是生存,只能依附于沈家,才能摆脱庾亮执政使国祚危亡的大罪惩罚!

早先是没有机会,但是在接到老爹的信之后,沈哲子意识到这当中所蕴含的庞大利益。除掉庾亮,借助庾家这个外壳,一举逾越侨门执政的底线!也唯有除掉庾亮,在两家的联合当中,沈家才能占据主导地位,借此一举跃上前台,成为真正能够左右时局的一方力量!

苏峻兴兵造反,赌上合家性命,所为者无非是为此。而现在,沈家只要能杀掉庾亮,就能获得较之苏峻所求还要大得多的利益,沈哲子找不到一个理由拒绝这个方案。诚然这件事会有风险,但再大的风险有起兵造反大吗?

况且就算起兵造反,一方面不具备苏峻这样的地利,一方面性价比实在太低,投入的成本太大,了不起能割据一方。但最大的隐患是,凭沈家这数年的积累和运作,未必能够让北人甘心伏于一个南人朝廷。须知中朝以来,三十七年的大一统,南人对于朝廷仍然保持着极大的离心力,尤其是自家这样的武力强宗,需要足够武力予以震慑,才能维持一个表面的稳定!

而一旦不能将北人囊括在自家影响范围内,南北之人在江东这一片土地上必然要彼此攻伐,争夺生存空间。到那时候,羯胡哪怕没有渡江之力,侨门为了谋求一个生存空间,主动将之拉过江来是可以预期的事情。

这群家伙,北地稍有动荡,一骑绝尘三千里,拖家带口逃到江东来,指望他们有什么贞洁不失的操守?况且在他们看来,一个南人主导的政权和一个羯胡政权是没有什么不同的,都不是大义所在!

所以到目前为止,割据自立绝不是一个好方案,沈哲子哪怕违逆老爹意愿,还是将心一横留在了都中。

沈哲子没机会跟老爹详谈,但是趁着这个时间,将这一层隐忧与钱凤交待一番。哪怕如今已经掌握了皇太后和琅琊王,他也从未想过要放弃建康的皇帝而跑去会稽扶立新君。一旦这么做了,苏峻不再是时局的焦点,琅琊王氏等侨门会自然将之接纳,作为攻打会稽的棋手。

虽然底线在此,但却不妨碍沈哲子拿这一点去吓唬别人,尤其是王导那个老狐狸。如今主动权彻底在自己这一方,当然要化为完全的主动,还需要将皇太后和琅琊王送至京口。而且京口方面氛围已经营造良久,也要借此机会梳理一番,摆脱淮北郗鉴的阴影。

早在苏峻起兵之前,钱凤对沈哲子这一个计划就有足够了解,也是非常认同。时下的确并不适于自立,借此侧身于中枢,乃是最好的选择。

趁着这段时间,钱凤也将都中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但也都是一些道听途说,随着历阳对台中继而扩散到全城的掌控,信息的交流越来越困难。历阳军对于都中各家的凌辱不是沈哲子关注的重点,钱凤也只是简单略过,还是重点讲了讲历阳实力的涨消。

早先历阳过江时,与豫州合共两万余人,但其中有近一半是战斗力稍逊的散兵。之所以对历阳的实力如此了解,也得益于早年间沈哲子与历阳部属的交流,并不独独只有一个韩晃,而且他与韩晃之间甚至还不乏惺惺相惜的君子之交味道。更多更详实的内容,则来自于苏峻的属下匡术。

这个匡术也算是个家道中落的旧姓世家子弟,名禄之心较之旁人要强烈得多,他之所求,沈哲子几乎都能满足。因而历阳的情报,沈哲子也是由匡术口中源源不断的得知,所付出的代价则是将匡术新纳的娇妾幼子安置在京口,并于其名下存了大量的财货。

但是随着入都以后,苏峻军的力量便暴涨,单单这几天之间便几乎翻了一倍。一方面是溃败的宿卫转投其中,一方面是对京畿周边民众的裹挟,当然战斗力如何,也是不好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