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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莞这时候明白了,说道:“清流有些类似于江湖中的正道之人,正道也只是一个笼统概念,内部又分为各大派系,这些派系并非一条心,就好似是过去以老天师为首的正道六宗与以大剑仙为首的正道四宗。”

慕容画道:“正是如此,妹妹问我清流的态度是什么,我无法答你,因为清流内的声音太多,我能告诉妹妹的是,清流内部势大几派的声音和态度。”

上官莞此时已经收起了对慕容画的所有轻视,正色道:“请姐姐赐教。”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话庙堂

慕容画对于朝局理解要远在上官莞之上,此时娓娓道来,“清流擅长空谈而拙于实干,让他们找出问题很容易,解决问题很难。如果党争激烈,清流们甚至会为了反对而反对,因为此等缘故,我倒是更愿意将其称之为‘反对派’,对应执掌大权的‘当权派’,双方在朝堂上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可朝堂又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地方,两派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很多时候都处于一种斗而不破的状态之中。”

上官莞问道:“那么梅次辅呢?”

慕容画并不介意谈起自己的丈夫,淡然道:“次辅大人梅盛林,在反对太后一事上,态度很是暧昧。梅盛林出于士大夫的文人气节,不屑于与宦官同流合污,也尽其所能保护了一批忠良之士,看似是个清官,可如果他能上位,国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便是他不如张肃卿的地方了,也注定了他只能做次辅,无法担任首辅。‘天下苍生’这四个字,他担当不起。在这一点上,世宗皇帝就看得清楚,没有所谓的贤臣,贤与不贤也由不得他们,贤时就用,不贤就黜。”

慕容画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孙松禅告老致仕,赵良庚入朝。之所以选择由赵良庚担任首辅,是因为疆臣势大,中枢想要做事,离不开疆臣的支持,孙松禅和梅盛林的权势来自于朝廷,朝廷调不动疆臣,他们也无法调动疆臣,既然他们没有疆臣的支持,那么不如直接让一位疆臣来担任首辅。当然,首辅的第一人选其实是辽东的赵政,可赵政打定主意要经营辽东,朝廷无奈之下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赵良庚。赵政和赵良庚一南一北,同样是总督三州之地,也算并列齐名了,在这种情况下,赵良庚固然不如赵政,也算是差强人意。于是朝廷派出了玄真大长公主玉盈法师亲赴荆州,与赵良庚面谈此事。入京是赵良庚的夙愿,毕竟朝廷还在,首辅还是宰相之尊,赵良庚想要青史留名,自然还是为相。于是双方一拍即合,赵良庚留下儿子心腹替他镇守荆楚之地,他孤身入京,出任内阁首辅。”

说到赵良庚,可以说没有人比上官莞更熟悉了解。优秀的女子大多都有自己的预备队,所谓骑驴找马,在没有骑着白马的真命天子之前,不妨先骑一匹驴子代步。赵冰玉就是上官莞给自己准备的“驴子”之一。上官莞自然对赵家父子极为了解,慕容画说的这些,她并不惊讶,淡淡道:“此事我有所耳闻,在太后谢雉的授意下,各路御史纷纷上疏,把赵良庚一通猛夸,认为只有他才能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当真是圣人再世。赵良庚也发动在京的门人故旧上疏,让天宝帝钦点他入京。造势之后,虽然赵良庚是孤身入京,但好似有千军万马一般,孙阁老自然是不堪一击,只能主动告老,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妹妹所言极是。”慕容画有些惊讶地看了上官莞一眼,没想到她对朝局也有见解,“赵良庚是太后钦点的首辅,自然是后党之人,没了孙松禅之后,身为次辅的梅盛林自然成为帝党的领袖,也是清流之中声音最大之人。可此人鼠首两端,揣摩上意,想要名声,不与太后合作,又不敢真与太后作对,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上官莞万万没想到慕容画对于梅盛林的评价如此之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后方才说道:“姐姐何出此言?”

慕容画淡笑道:“官场之人,惯会装腔作势,可以骗得了百姓、帝王、同僚,却骗不了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我也不是贬低他,只是如实评价罢了,此人能高居次辅之位,自然是深谙人情世故,心机、手腕、城府样样不缺,若是那种一意向上爬的人,还真要向他好好学学。可如果从大局来看,他就是那等嘴上挂着‘大局为重’实则最不顾大局之人。”

慕容画又道:“简而言之,梅盛林是个满口仁义道德心里想着名利双收之人,他能从翰林院爬到内阁,靠的就是鼠首两端,明明是为了自己牟利却还要打着为别人好的名义,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手段,就拿江湖来说,正道想要消灭邪道,独霸江湖,嘴上却要说邪道如何残暴,正道此举是为了替天行道。梅盛林这种人,既要揣摩上意,又要保护自己的名声,做的官是朝廷的,好处是自己的。”

上官莞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梅盛林是靠不住了?”

慕容画道:“也不尽然。不管清平先生想要报仇也好,还是改天换日也罢,主要目标都是太后。如果清平先生与太后斗法,在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梅盛林是不会轻易下场站队的,他会左右摇摆,作壁上观。因为这种人最是没有担当,作壁上观至多是无功,亲自下场可是要赌上性命。待到局势明朗之后,他便会亲自下场了,因为这时候已经没有风险了,雪中送炭可能会让自己冻死在大雪之中,锦上添花却是半点风险也没有。如果说是清平先生赢了,那么他就会站在清平先生这一边,为清平先生摇旗呐喊,不必清平先生吩咐,他便会主动为张相以及当年的四大臣平反,以此邀功。清平先生就是看在已故四大臣的面子上,也不会把他如何吧?”

“原来是一棵墙头草,风往哪吹便往哪边倒。”上官莞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帝京之行恐怕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