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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玉笙站在李元婴的身旁,脸色晦暗,望向李元婴时,又有几分担忧。

李元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高声道:“多少年的辛苦经营,一朝尽丧。”

谷玉笙低声道:“我也想不明白,一夜之间,老宗主怎么就有了决断。”

李元婴“呵”了一声,“老爷子没有耐心了,我们弄出一个李如风的事情,可好戏还没有开场,就被人家给抓住了把柄。这就像两个人交手,我们刚出一拳,就被人家抓住手腕,然后一脚绊倒,后面的拳招就都使不出来了,也太难看了。老爷子对我们失望,不等我们从地上爬起来出第二拳,就直接定下输赢。”

谷玉笙低声道:“说到底,都是我的不是。”

李元婴瞥了她一眼,摇头道:“咱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谈不上谁是谁非。其实老爷子还是给了第二个机会的,可是我没有抓住,当时我就该拿出青鹤居士给我的那样东西,与李玄都分出生死,只要李玄都死了,一了百了,可最后关头,我还是怕了,没敢出手。如果你是老爷子,一个弟子将生死置之度外,一个却在关键时候临阵退缩,你会怎么选?”

谷玉笙默然。

李元婴凄然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说是机会,实则是让我们自相残杀,进亦死,退亦死,无非是等死罢了。”

谷玉笙不得不开口了,“都说思危思退思变,我们在这个时候退了出来,也不全然都是坏事,李玄都能东山再起,我们未尝就不能。”

李元婴放下手中酒杯,沉默了片刻,说道:“自就任宗主以来,我一直都是小心翼翼,临渊履薄。风霜雪雨、刀枪剑戟,都是我挡在前面。师父不念情分,要弃我如敝履,只怕就没有人能站在师父前面了。李玄都这一次是把剑指向了我,没了我之后,他下一次就要把剑直接指向师父。师父不会看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被那个掌教大真人的说法给蒙住了眼睛,什么也顾不得了。”

谷玉笙轻声道:“这也是情理中事,若是没有这个掌教大真人的名头,李玄都哪有底气来劝说老宗主,至于李玄都,固然不是当年的四先生了,可想要剑指老宗主,恐怕还不是老宗主的对手。”

“我知道,老爷子也知道。”李元婴靠在椅背上,“老爷子自负,这么多年了,什么俊杰人物没有见过,宋政如何,就是败在老爷子的手上,大师兄司徒玄策又如何?如今已经是冢中枯骨。老爷子肯定是这么想的,李玄都不敢有什么动作是最好,若是真敢拔剑指他,他就让李玄都剑断人亡。于是我们就可以抛弃了,就像个摆设,富贵时候,摆在堂上,缺钱的时候就直接卖掉,就是这么一回事。”

谷玉笙听出他话语中的气馁和失落,轻声安慰道:“老爷子也不是完全放弃了我们,最起码还保留了你的宗主身份。”

李元婴自嘲道:“你知道这个宗主身份是什么吗,是一张当票,等到手头宽裕的时候,可以凭借当票从当铺中把当掉的东西赎买回来,说到底还是一个物件罢了。”

谷玉笙叹了口气,“当年的李玄都不也是如此吗?谁都是从这条路上走过来的。”

李元婴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给你师姐传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