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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都脸上半分不显,行了一礼,说道:“不敢当老祖如此指责,我已经不在清微宗中,自然不应当以清微宗的旧称继续称呼。”

李谨风轻抚白须,淡淡道:“说到底,还是出息了,发达了,不认清微宗了,不认我们李家了。也罢,我该如何称呼你?是称呼你李宗主呢?还是称呼你清平先生呢?”

秦素也察觉出不对,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李玄都扯了下衣袖,然后就听李玄都说道:“老爷子最重规矩,所以事事都要依照规矩。若仅是清微宗的弟子而非李家子弟,称呼我‘李宗主’或是‘清平先生’,都可以。若是李家子弟,按照家谱,可以称呼我二公子,毕竟如今的李家家主还是老爷子。”

见李玄都搬出了李道虚,众人的气焰都明显弱了几分,李谨风的脸上也有了几分不自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更何况是最重规矩的李道虚。李道虚是家主,辈分虽然比李谨风低了一辈,但是家中大事,还是以家主为尊,别说李谨风并非李道虚的正经长辈,就是李非烟、李卿云的父亲,李道虚的师父复生,那也是位居其下。

李玄都此时已经想明白了,经过金陵府大报恩寺一战,儒门中人知道强攻是万不可行的,尤其是有一位长生地仙亲自坐镇的情况下,更是不可能,虎禅师便是一个惨痛教训。可想要偷袭刺杀,那也是痴人说梦。历史经常会重演,第一次的时候是悲剧,第二次就成为闹剧了。刺杀一事,第一次以司徒玄策身死而告终,是一场无可置疑的悲剧,可第二次再想对已经有了防备的李玄都出手,那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上官莞的经历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于是儒门想出了新的办法,也是他们过去多年之中玩得最多、最熟的把戏,那就是诛心。既然无法从正面击败敌人,那么就从私德上攻击他,然后站在道德的高处批判他,只要证明这个人德行有亏,就能混淆概念,得出一个坏人只能做坏事的结果。换而言之,德行有亏的人,所做的事情自然也全都是错的,从否定一个人来否定整件事。就如当年的张肃卿推行新政,新政本身无可反驳,那就从四大臣身上着手,找出四大臣不清廉的证据,来证明四大臣也有贪念私心,然后再从这一点来否定新政。

李玄都要与儒门为敌,如何能不了解儒门,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时心中无数个念头闪过,警惕大作。

第二百一十四章 温师姐

李玄都不怕直来直去、刀刀见血的武斗,他怕绵里藏针、刀不见血的文斗。

此时李谨风这些人摆出的架势,显然就是后者。他们都是李家的人,或是李玄都曾经的同门,要与李玄都好好讲“道理”,李玄都便不能直接出手,大杀四方,否则便坏了辛苦积攒的名声,又要从“公”变为“贼”,这对李玄都是不利的,也是李玄都不愿意看到的。

在这种情况下,李玄都是天人造化境,还是天人逍遥境,就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李玄都压下心头疑惑,决定见招拆招,问道:“不知老祖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李谨风朗声说道:“前些日子的时候,有人求到了我那里,要我这个老头子给她做主,我当时说,这件事情,你应该去求老宗主,可是那人不干,她说她不敢去见老宗主,只有我能帮她出头。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欺负她的人来头很大,是老宗主的弟子,所以她不敢去见老宗主,怕老宗主袒护弟子。我也说了,老宗主最重规矩,绝对不会做这等袒护弟子之事,可她还是不敢,没办法,我今日只好亲自前来了。”

虽然李谨风没有明说是老宗主的哪个弟子,但现在拦住了李玄都的去路,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就在此时,陆雁冰忽然轻笑一声,“老祖宗,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我吧?毕竟老宗主的几个弟子里,就属我最不成器。请老祖宗让那个人出来,我倒要见识见识,谁要告状,谁敢告状,看我不一掌打死此人,然后去老宗主那里领罪便是。”

李玄都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陆雁冰会站在他这边,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