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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官笑道:“不怪我们这些女子心狠,而是你们这些男人太过贪心。龙哮云未必就不知道尤霜与孙会之事,可他想要在自己踏足归真境之后,借助此事将孙氏赶出平安县城,而孙会也不是真心,他只是想要借着尤霜来吞没龙氏的家产,两人相互算计,最终却是落得一般下场,又怪得了谁?”

李玄都不置可否,转而问道:“那你为何要选择在这个时候除掉龙氏?”

宫官轻轻捏住折扇尾端,道:“我们牝女宗行事,讲究谋定而动,龙氏之事我早已布局完成,何时动他全看我的心思,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还是因为紫府的缘故。”

“我?”李玄都问道:“有话请直说。”

宫官面露微笑,娓娓说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喜欢。既然紫府问起了,那我便从头说起。此事的根由还要追溯到帝京一战前后,那时候的紫府正值巅峰,在江湖上如日中天,被誉为四小宗师之首,实至名归的少玄榜上第一人,而那时候的我却还未曾踏足归真境,自然不能与紫府相提并论,再加上当时参与帝京一战的多是正道十二宗之人,所以我并未参与到此战之中。据我说知,紫府算是全程参与了此事,对于此种详情,应该知之甚深才是。”

李玄都没有言语,算是无声默认。

宫官继续说道:“帝京一战的根本说白了,其实就是皇帝驾崩之后的庙堂权力重新分配,毕竟新君太小,庙堂上总要决出一个真正能够一锤定音之人,于是就有了这场震动天下的大战。此战涉及到三大势力,分别是:太后、四大臣、宗室。”

“太后不必多说,就是谢雉,武德二年入宫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美人,短短五年之间,从美人到贵人,从贵人到婕妤,再从婕妤到昭仪。武德七年,她已是位列九嫔;武德八年,晋升为妃;武德九年,晋升贵妃;武德十年,正是册封为皇后。再到武德十一年,穆宗皇帝驾崩,临死前留下遗诏让她执掌天子六玺;次年天宝元年,她由皇后变为太后,待到天宝二年帝京之变后,她已是握有临朝听政大权在手,细细数来,不过十一年而已。”

“四大臣以张肃卿为首,在穆宗年间,他们四人俱为阁臣,张肃卿为内阁首辅,执掌吏部、兵部,户部三部,权势最盛,地位最尊,再加上张肃卿为人刚直,敢于直言天子之过,故而当时有人言称:‘不见肃卿,不知相尊’,可见一斑。在张肃卿联手其他三位阁臣之后,包括六部在内、通政使司、督查院皆在他们的手中,又用秦襄为将,掌握武官势力,可谓是权倾一时。只是在穆宗驾崩之后,他们不管权势如何之大,终究还是臣子,在君臣大义上,要屈从于已经贵为太后的谢雉。张肃卿等人又因为后世声名之累,哪怕明知太后对他们已有不轨意图,哪怕他们手中握有秦襄这支大军外援,却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先发制人,最终落得后发制于人的结果。”

“再有就是宗室,以穆宗皇帝的同胞之弟晋王为首。在四大臣主政期间,大力排斥宗室,使得宗室无有半分实权,宗室因此对四大臣怨恨颇深,故而在帝京之变时,以晋王为首的宗室选择与太后谢氏结盟,一起对掌握朝政的四大臣发难。”

“帝京之战后,四大臣悉数身死,宗室与太后共同执掌朝政,于是就有了今日摄政王和太后共同训政的景象。”

宫官望向李玄都,问道:“我说得可对?紫府以为然否?”

李玄都点头道:“大致便是如此。”

宫官用折扇轻轻拍打着自己的掌心,“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四大臣明明是胜券在握,哪怕他们顾及名声而后发制于人,也完全可以反败为胜,单凭一个根基不稳的太后和一群无权多年的虚名宗室,如何斗得过大权在握他们?大不了让秦襄率军入京便是,可为何他们最后会一败涂地?”

她歪了歪头,问道:“紫府,你知道吗?”

李玄都坦然道:“实不相瞒,当年我从离开相府到逃离帝京城,始终都是身不由己,我不知如何去胜,也不知为何会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