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蹭了蹭额头上的薄汗,转头朝大门外望去,却看见门前的积雪已经被人清扫的干干净净。

苏棠忍不住探头望过去,何止自家门前,整条窄路都被清扫出了一条供人行走的路。

隔壁传来一声沉重关门声,一抹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那里。

“他是李阿生,几年前搬到这儿的,三条街外市集上的那家猪肉铺子,便是他开的。”不远处一户人家门口,一位阿婆站在那儿,笑呵呵道着,“人实诚的紧,每次下雪都悄不做声地把这条道都扫出来。”

苏棠也不好意思的笑笑,与那人相比,自己扫自家窄小的院落便这般累,实属矫情了些。

“姑娘可是新搬来的?”阿婆见她和善,又多问了一嘴,“这个院子,我瞧着空了许久了。”

“是啊,”苏棠点点头,顿了顿复又道,“表弟身受重伤,为给他治伤,花光了家里的存银,幸而有远方亲戚愿给我姐弟二人供个住处,否则,我二人不定冻死在哪里了。”

“元是如此,我说昨个儿那永仁堂的老大夫怎的从这儿出去,”阿婆认同地点点头,“今年这冬,是比以往寒多了。”

苏棠望着阿婆和煦的眉眼,眼眶有些酸涩,以往是首富千金时,身边有的是人哄着,后来流落到教坊司,看遍了众人的嘲讽与奚落,在王府三年,将她原本的性子也都磨平了。

多年后的第一次温暖,竟是在一个陌生阿婆身上得到的。

“姑娘怎的了?”阿婆见她如此,上前跟了两步,见她脸颊上仍蹭了些灰,了然道,“可是水井上了冻,不能取水了?”

苏棠一怔,不解。

阿婆却以为自己猜了,笑道:“瞧姑娘这手,便是鲜少做粗活的。你将一盆水煮沸了,多煮些,顺着水井口倒进去,等冰融一会儿便能压上水来了。”

苏棠老实听着,未曾想竟有意外收获。

“啪”的一声,屋内传来一声细微动静。

苏棠扭头看过去。

阿婆道:“想必是你那表弟醒了,我便不叨扰了。”

……

郁殊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少年时,前刻还在雕梁画栋的檐下玩耍,下瞬便身处在一个破庙,被一个女子揽在怀,女子的手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他的背。

庙外是暴雨轰鸣雷声大作,庙内只有女子轻哼的低柔小曲儿。

可有一日,那女子将他从破庙带了出来,拉着他走得飞,她将他带到了市集上。

他说,娘,饿。

女子将他带到一处馄饨摊前,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吃完了一整碗馄饨。

女子穿着钗荆裙布,仍盖不住那张国色天香的脸,无数人朝这边望着。

可女子却始终不在意的坐在那儿。

馄饨的热气,让他未能瞧清女子红肿的眼,以及扑簌簌落下的泪。

吃好了,女子蹲在他跟前问他,殊儿想不想喝杏酪,娘去给你买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

那女子的身影,便消失在一片烟雾朦胧之,再也没回来。

而他,如野狗一般蜷缩在角落,从天亮等到天黑,看着一旁的流浪狗呜咽着寻觅着食物。

那日起,他成了一个乞儿,一个无人要的乞儿。

那年,他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