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又是沉默,霍匪拍了拍他的肩膀:“前边右拐,小珍路左拐。”
这个话题没再继续,宝绽知道,他是不敢,一个生存都成问题的人,没胆子去追求别的,何况在这个时代,学了戏,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先右拐,再左拐,到小珍路路口,眼前是个挺大的夜店,“走,”霍匪跳下车,扒拉宝绽一把,“陪我玩玩。”
宝绽跟他过去,带着腰上的两片血迹,霍匪认识这儿的人,走的后门,离舞池还有老远,就听见隆隆的音乐声,霍匪把t恤从头上扒下来,揩掉脸上的血,一转身,露出背上纹着的游龙。
左青龙,右边却没有白虎,他十七岁,绝口不提父母,早早就出来闯荡社会——那条龙代表的不是凶恶,而是他幼小心灵的恐惧,更多的,是对这个残:“上什么医院,”他撬了一辆电动车, “上我家。”
他家离市心不远,一栋八九十年代的老楼, 小得不能再小的单间,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破沙发, 两个捡来的柜子,柜门是掉的,他在里头翻了翻,翻出一瓶古铜色的液体。
“那是什么?”宝绽问。
“酒精。”霍匪拧开瓶盖,扒着肩膀就要往伤口上倒。
“等会儿!”宝绽把小瓶子抢过去, “这是酒精?”
霍匪嫌他烦:“用过几次, 变色儿了。”
宝绽难以置信地盯着他。
“混了点儿血, 他妈没事儿!”
宝绽转身:“我去给你买药。”
“我操, 你怎么跟我妈似的!跟你说了没事,酒精就是杀毒……”霍匪看他把大门打开, 赶紧说,“等等等, 还有红药水儿!”
他又去柜子里翻,翻出一个崭新的小红瓶,写着“汞溴红溶液”, 宝绽这才明白, 几块钱一瓶的红药水他都省着用。
他们在床边坐下,伤痕累累的胳膊、肩膀,还有绽了肉的眉骨,皮肤微微抽动, 宝绽动作很轻:“疼吗?”
霍匪不习惯别人给他上药,不大自在,管灯单调的白光照在宝绽脸上,照得他光彩夺目,霍匪问:“你头发怎么那么亮?”
宝绽瞥他一眼:“发蜡。”
霍匪还是盯着他,用一种好的目光,仿佛远在天边的星星一下子到了近前,他脱口而出:“你在台上真飒。”
宝绽挑起眉:“你看过我演出?”
那小子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有时候送菜正好碰上。”
这时,头上落下来一只手,揉了揉,稍纵即逝:“还说你不喜欢戏。”
霍匪的耳根子红了,像没被人摸过的野狗,用力在宝绽碰过的地方蹭:“我不喜欢!是我妈……她喜欢。”
终于,他讲起了家人,宝绽起身,把红药水放回柜子上。
背后,霍匪说:“其实是后妈。”
他还是个孩子,有单纯的倾诉欲,他也有感情,想对人说话,只是没人肯听。
“原来她在家总听戏,定军山、空城计什么的,听得多了,我就会了。”
原来?宝绽小心翼翼地问:“她去哪儿了?”
霍匪答得干脆:“人不在了。”